[摘要] 一部情节曲折的电影，帷幕拉开，总是角色纷呈。蛰伏在上市公司金智科技内部的隐秘故事，其复杂程度远超出2小时所能容纳的范围。
别墅被拆后，新项目正在悄然施工
尽管已有栏杆，工地现场有多位工人还在赶筑围墙
透过一条围墙外的排水沟，才能知晓工地中有湖
昔日别墅小区的出入口已荒凉一片
一部情节曲折的电影，帷幕拉开，总是角色纷呈。蛰伏在上市公司金智科技内部的隐秘故事，其复杂程度远超出2所能容纳的范围。
25栋莫名被拆的豪华别墅，一个无人到场的临时董事会，一份宣布两次但依然无效的免职书，没业务却有5000万元进账的影子公司……褪尽眼花缭乱的商业花招，晚报记者连日调查发现，金智科技及其控股股东金智创业投资有限公司只用不可思议的8000万元就撬动了金厦实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吴剑元超过20亿元的地产。
欲顺利得手，必众声喧哗。于是，一夜倒戈的双面律师、危难时总能“拔刀”的江湖骗子、将老牌客户告上法庭的掮客父子、给银行行长递送匿名信的神秘人……一连串身份诡异的配角粉墨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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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7日，南京上空笼罩着厚重的灰霾。驱车由机场高速的翠屏山出口右转至毗连将军大道的康厚街，高门深宅的别墅群落陷于这样的气氛之中更显神秘。
整条康厚街上，只有一大片废墟格格不入。尽管已有绿色铁栏杆从四面围合，十几个工人仍在加班加点砌砖，修筑一道灰白色的矮墙这让外人更难知晓工地上的实情。
周边密集的别墅多在2008年、2009年起陆续发售，为何会有狼藉现场突兀于此？记者佯装路人试图靠近出入口查看，稍一停步便被成群围拢的工地保安厉声喝止：“你是干啥的？！走开！”外围拍照工作也颇多阻挠，保安始终紧盯每个面生的行人。
而脸熟的张志满更被拉入“黑名单”。据他介绍，这片凋敝废墟上原先矗立着25栋豪华别墅，已为金厦实业服务十数年的他正是当时整个“香榭岛”项目的运营经理。
记者注意到，用铁栏临时封闭的出入口早已颓败。和一年前的资料照片相比，连“康厚街十号”的门牌也被拆除。如今门口竖立一块由南京市规划局监制的“南京市江宁区建设工程规划许可公示牌”，显示新楼盘项目名为“九间堂”。公示牌竖立时间是2013年1月14日。
“我们亲手在这里种了大面积芭蕉和竹子作为别墅小区绿化，现在都被拔了。”顺着张志满手指方向，记者看到几丛凌乱的枯枝败叶，呈肃杀之状。绕到围墙背后，隐约可见一栋白色外立面的房屋，成为工地上残留的建筑物。“这原先是想在售楼时用来做客户参观的休憩处。”张志满告诉记者，总面积276亩的“香榭岛”项目共分三期，期25栋别墅已封顶，只待安装门窗。
他没想到的是，2012年1月24日，这些已经拿到预售许可证的别墅会突然被13台炮头机推倒，只用了大半天时间就夷为平地。记者向附近几个楼盘打听，将军大道上去年开盘的玛斯兰德别墅售价达到4万元/平方米。"香榭岛"的地理位置更好，前有照（康厚湖），后有靠（将军山）。”张志满介绍，2008年时的预估价就达3万元/平方米。
昔日豪宅化作尘土飞扬，难以想见一年前还建有泳池、壁球馆等私人设施的情形。记者在外墙边缘找到一条排水沟，由于正值冬季枯水期，堆积着破败枝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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蹊跷的是，偌大的“香榭岛”被拆，不仅身为开发商项目经理的张志满毫不知情，就连总经理吴剑元也后知后觉：“是有公司债权人去法院申请保全资产，发现根本保全不了，这才查知别墅项目已不在金厦实业名下，而是转给了一家叫康厚置业的公司。”从“南京市江宁区建设工程规划许可公示牌”上的信息看到，取代“香榭岛”的“九间堂”项目建设单位正是这家南京康厚置业有限公司。记者查阅工商登记资料后发现，康厚置业是金厦实业全资子公司，成立于2011年7月，法人代表则是金智科技董事丁小异。
按常理，诞下子公司，“爸爸”无理由不知情。但对于它的成立过程，直接与间接持有金厦实业28%股权的吴剑元却一脸茫然，他再三对记者强调：“康厚置业的成立不符合规定，根本没有通过董事会决议的正规流程。”记者知悉，金厦实业属中外合资企业，《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实施条例》第三十二条规定，合营企业合并、分立、资产处置等重大事项须征得2/3董事同意。
据吴剑元介绍，金厦实业董事名单中，金智投资占4席、田园实业有限公司占2席，成亨投资有限公司占1席。其中，吴剑元及其妻100%控股田园和成亨公司。“我没有接到过董事会关于成立康厚置业的开会通知，所以怎么算都不可能凑齐2/3董事。但公司还是成立了。5个月后，金厦实业核心资产康厚街十号276.5亩土地及在建工程“香榭岛”被悄悄转到了康厚置业名下。到了第六个月，炮头机便对准了25栋别墅。
不过，记者接触到的文件显示，这其实是一次违法拆屋。《南京市鼓楼区人民法院协助执行通知书》上明确写有：2011年5月4日至2013年5月3日期间，由于借款合同纠纷，“香榭岛”18栋房屋已被法院查封，明令禁止转让、抵押等。《玄武区人民法院协助执行通知书》上也白纸黑字：从2012年1月16日到2014年1月15日，“香榭岛”部分别墅都将处于查封状态。
据《刑法》第314条规定，“故意毁损已被司法机关查封、扣押、冻结的财产，情节严重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罚金”。康厚置业什么来头，竟公然动了被法院查封的资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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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康厚置业法人代表是丁小异可见，它与上市公司金智科技必定关系匪浅。记者获得的一份上呈江宁区工商局的《南京金厦实业公司董事会工作决议》显示，这份关于康厚置业成立并承接康厚街十号土地的决议上，签署着丁小异、王天寿、徐兵等人的名字。
很显然，正是包括这些人在内的利益集团跳开吴剑元，秘密完成了康厚置业的筹建及注资。据记者调查，他们的身份无一例外都与金智科技牵丝绊藤：王天寿曾任金智科技董秘，于2007年辞去职务，到金智投资出任投资总监；徐兵是金智投资法人代表，拥有金智科技0.49%股份；丁小异则分别持有金智科技与金智投资0.62%、3.82%股份。
而这些人之所以能以金厦实业董事身份在此次董事会工作决议上签字，则是与2010年金智投资的一次增资扩股有关。记者调查证实，2010年3月15日，金智投资与金厦实业签订协议，由金智投资出资1.5亿元入股金厦，成为控股股东。
耐人寻味的是，这份协议的“前身”是一份委托贷款合同的补充协议，三方签订中的一方正是金智科技，但一次充满玄机的债转股运作后，上市公司的利益被通盘转到了这些自然人股东的名下。2009年11月底，通过北京利亚保险代理公司牵线，金厦实业曾向上市公司金智科技及金智投资借款1.4亿元调头寸，约定利息1000万元，其中，金智科技以银行委托贷款形式出资4300万元。
后由于银行对别墅开发项目抽贷，无力还贷的金厦实业便被要求遵循《补充协议》，允许金智科技和金智投资以借款本息1：1实行债转股。金智投资随后又提出以增资扩股代替债转股方案。
但到了2010年3月签订增资扩股协议时，记者注意到，金智科技悄然隐退，原本由上市公司信用作为隐性担保的交易主角被完全腾挪成了金智投资。“这样一来，上市公司的利益便是被几个大股东侵占了，也可以理解成是上市公司通过这个利益小团体将利益输送给了大股东，与公司法不符。”数位律师均在回应记者时，给出同样分析。
除此之外，这张利益名单还可能拉得更长。记者观察金智科技2011年年报发现，金智科技的管理层，包括徐兵、丁小异在内的几位自然人合计共持有金智投资69.93%的股权，金智投资又持有金智科技47.51%股权，换言之，这些人正是通过金智投资控制金智科技。
年报中的公开信息还显示，十三位董事、监事、高管一年领走469万元年薪，董事会中共有9名成员，其中6名董事都脱胎于东南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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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从上文提及的这份《增资扩股协议》看到，增资完成后，金智投资股权比例就跃升至72.14%，一个月后，金厦实业的法人代表也变更为金智投资法人徐兵。从此，金厦实业便完全由金智投资实际控制。但据知情人士爆料，即使不追究协议主体的神秘腾挪，仅是针对金智投资在增资扩股时1.5亿元出资的真实性，也密布着巨大疑团。
记者从相关渠道拿到江苏华夏中天会计师事务所对这笔增资金额的验资报告，其中确认2010年4月2日缴存金智投资在农业银行南京百家湖分理处存款7000万元，4月6日缴存在南京水游城支行8000万元存款，遂完成验资。而银行方面询证函也显示，4月2日金智投资缴入7000万元出资额，4月6日缴入8000万元。
看似一切正常，实则玄机四伏。记者辗转获得农行百家湖分理处的账户流水单，注意到4月6日当天，该账户先后发生过4笔奇怪的出账，分别为3300万元、3300万元、3300万元和4350万元，其中两笔是转向江苏华兴软件有限公司和南京艾迪违斯数字技术有限公司，其余两笔都是转向金智投资。到了4月8日，账户内剩余的150万元也被转到金智投资，并于当天撤销了该结算账户。
对于这笔涉嫌虚假出资的7000万元，有知情人士透露，原股东近期已向江宁区工商局正式举报此事。
事实上，记者梳理后发现，不仅涉嫌虚假出资，金智科技母公司金智投资还存在放高利贷的嫌疑。根据《增资扩股协议》中的约定，增资完成后，金厦实业虽已由金智投资控股，吴剑元全资控股的成亨投资公司（金厦实业第二大股东）可在一年后单独回购股权。
回购条件却十分苛刻：一年内不仅要归还金智投资1.5亿元新增资本金，还要另行支付9000万元税后利息。记者算了一笔细账，以1.5亿元出资额计算，年率将达到60%，远远超过国家关于民间借贷不得高于银行4倍利率的规定，若去除本金中7000万元有虚假出资嫌疑的部分，更是高达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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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面控制金厦实业，包括掌握各种签章之后，金智投资就开始了下一步棋，为成立康厚置业，并最终吃掉康厚街十号的这块地做准备。”熟悉事件原委的知情人士伊乐宁告诉记者，这步棋就是用5000万元现金流掐住整个香榭岛项目进展的咽喉。
完成增资后，4月20日，金厦实业一笔到期的华夏银行贷款9600万元就给了金智投资一个的契机。虽然记者在增资扩股时签订的《合作协议》中看到，金智投资承诺在4月20日前提供1.2亿元委托贷款和随时提供1.8亿元融资服务，但当金厦实业无力向华夏银行归还这笔贷款时，金智投资确定的借款额只有4600万元。
高达5000万元的还贷缺口，金厦实业只能向吴伟借，约定借款10天，利息100万元，担保人是吴剑元。“一般按照惯例，向银行还清这笔贷款后，还可以相同额度循环贷款，但华夏银行南京分行主管信贷的孙行长却突然告诉我们总行接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上说金厦实业想要骗贷，所以再贷款的事情也就泡汤了。”吴剑元如是说。
三个月后，已被“利滚利”压垮的吴剑元与金智投资签署了一份《备忘录》。约定5000万元中的4125万元由金智投资还给吴伟，剩余金额与利息再加上1000万元罚金共计2250万元则需在三个月内还清，不还便以“香榭岛”8号别墅抵押偿还。
“9月15日，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金智投资通过江苏银行委托贷款5000万元打入金厦实业的账号，但立即就被转走了。”根据吴剑元提供的线索，记者拿到江苏银行对公账户对账单，证实金智确实在9月15日当天就以一张本票取走了这5000万元，凭证序号为110170105。
“我们向鼓楼区公安局报案后，他们摸底核查下来，这笔资金是被转到了金智科技控股的孙公司明德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账上，之后明德又通过电汇方式将这笔资金转回金智投资。”吴剑元告诉记者，王天寿亦是明德科技的法人代表与董事长。“之后吴伟就一直声称从未收到这笔还款，还把作为借款担保人的我告上了法庭。”吴剑元认为，吴伟是想借债务将他的股权从金厦实业彻底清除出去。
一个细节是，吴剑元称金智投资投资经理兼法务代表李剑曾以金智投资财务部名义发送邮件，专门确认4125万元已还给吴伟。但据记者了解，此案裁决结果仍是金厦实业和吴剑元败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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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5000万元及其高额利息束住手脚的吴剑元，只得被迫暂停“香榭岛”项目。记者从资料图片上看到，直到被拆除前，一期的在建别墅其实已经停工一年多。而发生如此多事，记者梳理了近两年金智科技披露的公告，却甚少提及。
实际上，在金厦实业和金智科技的委贷合作过程中，金厦实业法人代表和实际控制人由吴剑元变成了金智投资的法人代表和实际控制人徐兵。金智科技和金厦实业不仅同属大股东金智投资阵营，形成关联关系，就连工商注册地也都是同样的“将军大道100号”。
金智科技与金厦实业之间的债务关系，也因此变成关联交易，但对于这一重要变化，金智科技并未发布说明公告。不仅如此，2010年3月22日金智科技发布的贷款本息偿清公告，也未披露担保方北京利亚保代公司的任何信息。
值得一提的是，最初撮合金智科技及金智投资与金厦实业1.4亿贷款的这家利亚公司法人代表、执行董事兼总经理亦是王天寿。此人同时是金智投资现任投资总监、金智科技原董秘、金智科技控股子公司江苏金智教育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法人代表、金智科技控股孙公司明德科技法人代表和董事长。身份如此“险要”，却在公开信息中不露任何痕迹。
而对于《公司委托贷款合同》之《补充协议》，金智科技同样未发布任何公告。根据《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办法》和《证券法》，上市公司应该对委托贷款事项进行真实、准确、及时地披露。金智科技对签订补充协议一事不予披露，涉嫌信批违规。
就在这份补充协议签订后不久，2009年12月10日，金智科技独立董事徐航向董事会提交了辞职报告，请求辞去金智科技独立董事及其他职务。
此外，记者还注意到，在2010年和2011年两年间，金智科技的主营业务也出现了较大波动，记者此次采访接触到的部分知情人还据此推测其有“主营不行、地产补”的意图。2011年财报信息显示，2009年公司营业利润达到4590万元，而2011年只有2064万元，缩水过半。2011年净利润总额为4033万元，也即，净利润比营业利润高出近一半，公司有一半利润来自营业外收入。
记者粗略计算，2009年到2012年间，公司共获得了近3000万元的政府补助。2011年计入当期损益的政府补助为884.50万元，占到公司净利润的21.93%。
对于2011年利润下滑，金智科技年报自己的解释是“研发费用资本化形成无形资产的摊销，对公司利润产生较大压力”，但有业内人士对记者分析，通过研发支出资本化也能使利润表中的费用部分减少，从而提高业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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